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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人们心心念念的休闲事,无疑是赏花了。身边时常有人说:“走,我们去赏桃花”“我们赏樱花去”,却未曾听人说“我们赏香樟花去”。
香樟树四季常青,只有到了暮春,风儿唤醒了它“新陈代谢”的神经,才激情澎湃地褪去越冬的外衣,兀自将新叶宝宝层叠在枝头,犹如一片片鱼鳞整齐地排列着。在春光照耀下,每片新叶似乎都藏着一个明晃晃的太阳,就连枝叶缝隙里的一缕春光,也会让人眼花缭乱。
与新叶一起探出来的,还有枝头萌生的细碎花骨朵儿,一丛丛、一簇簇,密密匝匝。站在树下往上看,那些花骨朵儿星星点点,从探出枝头的鹅黄到含苞待放的碧绿,不到十天便开出成片的小白花。香樟花开得低调朴素、纯美淡雅,没有油菜花的明艳奔放,也没有樱花的如云似霞。香樟树凭借它高大的树冠将花香送到城市每一个角落,将一座城浸润在清韵雅味里,让整个城市变得神清气爽、活泼生动。
在我居住的城市,与香樟一起开花的,还有一种叫红叶石楠的树木。这两种花的花色有些相似,但花香却大相径庭。红叶石楠开花有种特殊的鱼腥味,闻上去让人反胃,不敢靠近;香樟花却涌动着幽幽、淡淡的暗香,让人着迷,不舍离开。也许是考虑到红叶石楠“另类”的花香不受欢迎,人们便将这两种树交替栽种在人行道边,一高一矮错落有致,平视便可全景欣赏类似香樟“花云”的红叶石楠花,自由呼吸又可闻到盖住红叶石楠花味的香樟气息。
芳菲四月,香樟花正好。妻子总是将家里的门窗全部敞开,面朝窗外的香樟树,闭上双眼,伸展双臂,深深呼吸,仿佛要将一树树花香存入肺腑。妻子的举动,让我情不自禁想起了香樟树下的母亲。
在我呱呱坠地那天,香樟花开得烂漫,母亲说出一个小心愿:想在门前栽一棵香樟树。父亲满口答应,挖来一棵碗口粗的香樟树,虔诚地挖坑、栽植、培土、浇水,没想到在不适宜种树的暮春,香樟树竟然成活了。
在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母亲喜欢坐在那棵不算高大的香樟树下聆听花语。她仰着头,摊开手掌,不时有花瓣从树冠的舞池翩然而下,轻盈掉落在她的手掌上。母亲爱怜地捧到鼻尖,轻闻、轻吻,不舍松手。
在我上中师的那段时光,门前的香樟树开枝散叶、长势喜人,开花的季节总是一树缤纷。母亲蹲在地上捡拾落花,放在春光下晒干,拌上干燥的香樟木屑,制成香袋放在我的行李箱。当我踏上绿皮火车那一刻,母亲泪眼婆娑,极力挥动着一个香袋,跟着开动的火车边跑边喊:“如果想家了,就拿出樟木香袋闻闻!”
在我成家立业、客居他乡之后,母亲总是独坐在暗香涌动的香樟树下,目光呆滞地凝望着村口那条延伸远去的水泥路。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家门前那棵香樟树已长成参天大树,我的双臂已无法将其环抱,母亲也步入耄耋之年,香樟树成了她独居乡下的长情陪伴。
前些天,我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母亲才接听。
“青儿,刚才我在香樟树下转圈圈,发现花快开了。”母亲显得有些兴奋。
“嗯嗯,这个双休我就回来。”我懂得母亲话语里暗藏的期待,直接说出了她的心声,“陪您欣赏香樟花开!”
“那好啊,正好你的生日也到了……”电话那头传来悦耳的笑声,与香樟花开一样令人陶醉。
(作者单位系湖北省武汉市江夏区教育局)
《中国教师报》2023年04月19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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