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晚,武汉蓝天救援队5名驰援土耳其的队员平安回到武汉。此时距离他们11日抵达土耳其救援,已经过去了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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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队员石猛第一次跟爱人分开这么长时间,见到前来接机的妻儿时,他“一直紧绷着的弦一下断开了”。李申树一直在安徽老家的妻子也赶到武汉接机,他们计划一起回妻子在湖北的娘家看看。
写救援总结,送女儿上学,陪儿子养病……回到武汉之后,队员们的生活似乎在渐渐回归平静,但灾难留下的痕迹还在:靳祥龙的身上还有救援时留下的伤痕,彭谦看着女儿们走进学校的背影,想起从废墟里挖出的女孩的遗体,生出“中国的孩子已经很幸福”的感慨。
2月20日,九派新闻在武汉见到了武汉蓝天救援队队长张泉和5位救援队队员,他们讲述了过去9天的经历。
19日晚,武汉天河机场,武汉蓝天救援队的队员正在为从土耳其凯旋的五名队员敬礼和佩戴花环。图/九派新闻记者 陈冬艳
以下是九派新闻与他们的对话:
【1】第一次执行跨国任务,搜救出幸存者1人,遇难者8人
九派新闻:介绍一下武汉蓝天救援队这次援助土耳其的具体救援数据?
张泉:地震后,我们蓝天救援队第一时间组织队员前往土耳其,但因为全国蓝天救援队的队员都要在武汉集合,我们武汉的队员需要做好后勤保障,所以没有赶上第一梯队的报名。
2月8日,第二梯队开始报名,我们队就有5名队员通过筛选,前往离震中最近的卡赫拉曼马拉什地区,开展精准搜救。这一次,我们的5名队员和带过去的装备也协助当地应急管理局救出了一位幸存的女士,并挖掘出8具遗体。
九派新闻:这是武汉蓝天救援队第一次执行跨国任务,和之前在国内执行任务有什么区别?
张泉:我们武汉蓝天救援队参加过国内近几年所有大型自然灾害的救援,还是具有一定救援经验的。但国际救援,它在地域风俗,还有当地居民的认知方面,肯定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所以我们留在武汉参加后台值守的工作人员要及时关注一些当地的文化习俗之类,并告知在土耳其的队员,尽量避免意外的发生。
九派新闻:听说在队员们出国救援的这些天里,张泉队长一直没有睡好觉。
张泉:不光是我,我的队员们,特别是出门在外救援的队员,还包括我们所有在后台值守的人员,大家其实都是心连心的,很多人都没睡好。
土耳其跟中国有5个小时的时差,他们每天回到营地的时候,相当国内的凌晨5时,我们才敢睡觉。
九派新闻:作为此行5名队员中唯一女队员,陈越峰主要在队伍里负责什么工作?
陈越峰:我在队伍里是安全员也是急救官,还涉及后台后勤的一些保障工作。比如说将前方的一些信息传送给后台的值守人员,包括队长、现场指挥官等等。如果现场有队员或者其他群众发生了突发的一些状况,我们就可以给他进行一个简单的伤情处理,因为我们所有队员都受过急救知识培训。
九派新闻:在震区会不会还要经历更多不方便?
陈越峰:其实在救灾一线都是一样,出了任务,大家都有心理准备。预想到当地没有水,不方便洗漱,我们各自都准备了一些湿纸巾。
而且出发之前,我们的队友都在提醒我,说你把那个什么保温毯带着啊,还给我塞了很多保暖的物资。头一天我们彭队长还跟我们一项一项地核实物资,问我们呼吸机准备了没有?帽子准备了没有?头盔准备了没有?非常细心。
九派新闻:在灾区,女性救援队员有什么优势?
陈越峰:女性比较容易发现到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这样就能和男性队员保持优势互补。
彭谦:后勤保障啊,有一个大姐在后面,我们也很踏实。
武汉蓝天救援队队员在地震救援作业区外围吃饭休整。受访者供图
【2】在濒临倒塌的楼房里探测时发生余震,想过丢下装备跳楼求生
九派新闻:靳祥龙是这5名队员里唯一的“90后”,张泉队长,包括副队彭谦也说了,对靳祥龙是有一些担忧的,担心他看到别人有危险,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上去。
彭谦:他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他平时在队里出任务就是不要命地往上冲。
所以出队的时候张队也特别交代了,一定要把他盯好、用好,不要让他忽略安全问题。所以我们也把他跟李申树这位稳重的老大哥安排到了一起。李申树的专业知识技能和沉稳,再搭配上靳祥龙的冲劲和体能,我们相对来说比较放心一点。
九派新闻:在震区,队员们离危险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彭谦:土耳其时间2月13日。我们接到当地的派遣任务,说有一栋塌了三分之二的楼可能存在生命迹象,我们就带着设备去协助探查。
到了现场,能看见在离这栋要作业的楼大概50米远的位置,有一个3到4层的楼房已经向这栋楼倒塌,两栋楼形成了一个“人”字形态。
我们需要进入楼体扫描下方的空间,但没有办法直接上去,石猛和靳祥龙就携带雷达生命探测仪,坐在挖机的挖斗里,被托举到了十几米高的阳台入口。
面对这个濒临倒塌的建筑物,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如果这个时候发生余震,他们能不能安全撤离?
我们反复跟这两位队员说,如果通知撤离,装备全都不要了,人要出来。因为我特别担心靳祥龙到时候又想着拿装备,幸好后来这栋楼没有塌。
九派新闻:当时在楼房里害怕吗?
石猛:当时不害怕,但后怕是有的。安全撤离后,我们俩对视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呵呵呵呵”地开始笑。
其实我们在楼房里用设备进行探测的时候,整个人趴在倾斜的层板上时,是感受到了小小的余震波,但我们不敢动,怕会给雷达探测仪传递错误的信号。我当时也在想,要是真的越震越大的话,东西不要了,我肯定要带着靳祥龙往下跳。
九派新闻:所以那个时候靳祥龙有做好抛下所有仪器逃生的准备了吗?
靳祥龙:那时候心里面还有一些纠结和拉扯。
石猛:他不愿意放弃,我都会把他拉走。
土耳其时间2月12日下午18时27分,蓝天救援队的队员们在暮色里与挖掘机配合进行救援作业。受访者供图
【3】有队员看到接机的妻儿泪洒当场,有队员回家第一件事是送女儿上学
九派新闻:19日晚5位队员到达武汉机场的时候,石猛的妻子偷偷带着儿子过来接机,石猛当场泪洒机场,可以讲讲当时看到老婆孩子的心情吗?
石猛:当时我比较惦记儿子,因为爱人跟我说他生病了。爱人说不能来接机,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跟爱人分开这么长时间。
送花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影子,被一捧花挡得严严实实的,来到我跟前,抬头就看到我的爱人。我整个人一直紧绷着的弦一下断开了,所以本来应该是回家再释放的感情,一下就在机场释放出来了。
九派新闻:李申树的爱人也是特意从安徽老家赶过来接机的吗?
李申树:是的,她真是给我了一个惊喜。我是安徽芜湖人,我老婆一直在我们安徽老家带小孩,照顾我妈。我没想到她会过来。我真的很感动,我就记得见到她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激动。
我们在外面所有的队友都是报喜不报忧,因为他们本身在家就担心你,报忧会使他们更担心,这是我们对于家人的责任。
九派新闻: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做了什么?
彭谦:回家第二天早上6点多,我就起床送两个女儿去上学了。
两个女儿的性格都比较内敛。我说要去土耳其参与救援的时候,大女儿看着我说不出话,泪珠直接从眼睛里滚出来了。她说,你要是去了回不来怎么办?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复她,我自己眼泪也要出来了。
到了伊斯坦布尔,我才给女儿发了一个微信。我说,爸爸答应你,一定会安全回来,并且会带着爸爸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安全回家。
今天早上,我给她们买好早点,开车送她们去学校的时候,看着她们下车的背影,想起我们在土耳其从废墟里面挖出的一具小女孩的遗体。我就觉得,我们中国的孩子能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生活和学习,已经很幸福了。
九派新闻记者 陈冬艳 裘星 李韵聪 实习记者 代梦颖 董自能
【爆料】请联系记者微信:linghaojizhe
【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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