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纪录片《高十》导演何汉立丨面孔

大象新闻记者 关新耀/文 杨灿/视频

7月2日，唐尚珺在社交媒体发文称“高考志愿已填”。

(资料图)

早在今年高考结束后，6月9日上午，参加完人生中第15次高考的唐尚珺发文称，“是离开的时候了——永远的18！”

至此，读了17年高中的唐尚珺将要告别高中。

2014年，唐尚珺的初中同学何汉立得知他还在复读，从2014年开始，跟拍唐尚珺3年，拍摄纪录片《高十》，讲述一位农村青年唐尚珺读了10年高中百折不挠的求学故事，唐尚珺复读的事也因为《高十》上映备受社会关注。

近日，大象新闻记者联系到纪录片《高十》导演何汉立，并与其对话。

得知复读后内心很震惊，不可思议，这些年一直有劝他

大象新闻记者：2014年，您如何得知唐尚珺还在复读？得知他还在复读后，有没有劝过他？劝了他几次？

何汉立：高二前，我跟唐尚珺的联系，基本以写信的方式来保持。

大二后。因为我的大学生活精彩了，有自己的圈子，慢慢就没联系，大学毕业后，我又开始通过QQ联系唐尚珺，经常发消息给他，但那时候他没怎么回。

以前信息不畅，社交软件不发达，所以以前是久了不联系，中断一段时间，直到2014年，他主动回复我后，我们就联系上了，得知他在复读后，劝过他，这些年来，劝了他很多次。

大象新闻记者：2014年，您得知他复读后，当时内心啥感受？怎么替他隐瞒家里或者同学的？

何汉立：2014年，起初他没有说在复读，他只是说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啥。就猜测，我以为“他想通了，他已经出家了”，后来他说只是在复读，知道他复读后，内心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

他再三叮嘱我，除我和他外，不能再告诉任何人，所以当时只是我知道，没有告诉第三者。

过年趁着他酒兴，挖出了他的心里话

大象新闻记者：唐尚珺隐瞒家里复读，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如何说服唐尚珺配合你拍摄纪录片的？

何汉立：当时我只说简单拍一下，记录他的一些过程，他就答应拍摄了。

大象新闻记者：跟拍纪录片3年，你最难忘的瞬间有哪些？

何汉立：其实拍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很多难忘的瞬间。

比如过年回老家，他要给家里小孩准备一些新钱，给小孩发红包，这件事我挺难忘的。因为按理说那一年是他毕业出来工作的第一年，应该给家里买礼物、发红包了。

过年时，我们都喝醉了，但我没忘记拍摄，趁着他酒兴的时候，挖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对着镜头讲“以前觉得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但后来觉得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也不全是”，欺骗了他。

贫寒学子除了读书真的没有其他出路，所以他一直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他当时也怀疑了这句话。

他带父母去北京那件事也很难忘。陪同唐尚珺的父母一起去北京旅游，去长城走一走，去天安门看一看，跟父母一起看首都，帮他们圆了心中的梦想。

复读跟他坎坷经历有关，不能参加中考就已变成“掉队的大雁”

大象新闻记者：唐尚珺复习了14年，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他有没有跟你探讨过专业和未来就业的问题？

何汉立：复读14年，他今年高17毕业。

首先我觉得他也是迫不得已，并非他主动的，正如他所说的那句话，“非有意而为之，而后知后觉一样”。

因为当时参加中考考试，本来应该考试了，后来才知道他没参加，因为他生病了。连当时的一些毕业照都没拍，所以很遗憾。

从第一次因为生病不能参加升学考试开始，他就已经变成了“掉队的大雁”。加上后来高考连续几次生病，就导致他越来越脱离我们正常的轨迹，所以说复读也是跟他个人的坎坷经历有关。

他复读从一开始就是“天意弄人”，掉队后就是不断的复读，从成绩很差到慢慢变好。

其实，他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这句话，通过个人的努力，一直在前进，希望有一个好的出路。所以他复读也是希望通过高考这个途径能够改变命运，改变家庭，改变父母务农的现状。

我觉得我们评价这个事情，一定要带着他的人生经历去探讨，不能说连他的过去是怎样都不了解，就随便评论这个事情。特别是以前信息很闭塞，不像现在，通过手机，很多信息都看得到。

以前信息闭塞的情况下，很多信息我们都不知道，当时也缺乏外界的引导。资源不均衡，老师的师资力量跟不上，跟不上发达地区的观念，老师可能只会教你怎么做题，怎么考试。除此之外，他不会引导你的人生道路。

综合来说，不管是内在原因还是外在原因，都很无奈，才导致他不断的复读，不断在这个泥潭里面沉沦。

我经常跟他探讨专业和未来就业问题，而且就业随着他的年龄增长不断改变，以前他可能想学一些电子类的、机电类的专业，后来觉得可能要学师范类专业好一点，把他的人生经历转化为人生财富和就业的资本。

他比较书生气，又像江湖里侠客一样，曾帮助其筹款治病并开阔眼界

大象新闻记者：唐尚珺跟您主动提过需要帮助吗？或者您给予过他哪些帮助？

何汉立：他没有跟我提过他需要什么帮助，因为他比较低调、内敛、书生气，是一个比较文静的人。

他也比较独立自主、要强，不会主动让人家帮助他，他也没有这么开口过，很自力更生、自强自立的一个人。

我给过他帮助，早期他没有生活费，拍摄纪录片期间借给他一些生活费，后来他父亲病重那年，将水滴筹链接在我的微信朋友圈转。纪录片播出后，有观众，还有部门同事也给他发起捐款，接近2万吧，就相当于是慰问金送给他，给他一点雪中送炭。钱是少了，但代表我们的一些心意。

这些年来，在开阔眼界上，我一直在有意识的去帮助他，引导他走出高校的小圈子，融入社会，包括问他暑假寒假愿不愿意帮我拍摄，做摄影助理这份兼职工作，给他点生活费，同时还是希望他多接触一些社会上的人，多见识一点社会上的岗位，看看社会是怎么运转的、大家是怎样过的，让他视野开阔一点，对社会的看法和认识会更透彻一点。

所以说帮助也是我觉得对这种金钱上的帮助都是十分的渺小的，只能说是雪中送炭而已。没办法起到太根本性的扭转改变，但是从思想、眼界上的开阔啊，认识啊，包括思想上的解放啊，就是我觉得对他人生会更有用，帮助会大些，也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们互相的交流交谈，所以说包括在选专业方面啊，对未来的就业方面呢，我们也慢慢达成一些共识。我觉得这个才是最有用的。

大象新闻记者：虽然唐尚珺34岁了，但有人说唐尚珺眼睛里还透露出学生的眼神，你眼中的唐尚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性格、行事风格等.

何汉立：他是一个有书生气的人，也是一个江湖中人，就像江湖里面的侠客一样，重情重义，肝胆相照，孝顺，自强自立，不低头，不求人。

他做事雷厉风行，比较自律。他做一件事情能够默默地坚持，所以他的性格和人格方面，我觉得没有任何缺陷，只是因为他的人生坎坷。所以才形成今天这种局面。

认可“高考可以改变命运”，也是一个分水岭

大象新闻记者：这些年，你们联系多不？他和周围同学联系的多不？

何汉立：这些年来，我跟唐尚珺保持着很频繁的联系，我跟初中同学也有一些联系，高中不在一个地方，共同的同学只停留在初中而已。他周边的人接触不多，因为不是同一个圈子。

大象新闻记者：如何看待高考改变命运这个话题？

何汉立：我很认可“高考可以改变命运”这个命题。

高考是国家实行人才强国战略的措施之一，通过高考来选拔高层次人才，也是为了建设国家，可以选拔一部分人往上层走，同时也会把一波学习差的人刷掉往下走。它确实是一个分水岭，也是一把双刃剑，很多东西要辩证的看待，就像我们所说的辩证唯物主义一样，事情肯定是分两面的，规则就摆在那里，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所以事在人为，幸福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高考是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上升通道，但并不是唯一途径

大象新闻记者：通过唐尚珺这件事，对正在高中拼搏的学子或者希望通过改变命运的学子，有哪些话要说？

何汉立：通过唐尚珺这个事，我想对正在拼搏的高中学子说，高考是一个能让我们实现跃龙门梦想的上升通道，但是高考并不是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途径，人生实现梦想的途径还有很多，每个人都应该结合自身情况，进行灵活调整，按实际情况出发。你是读书的料，那你就多读书，往上走；你是经商的料，如果考不上好大学，你也可以早早进入社会，去寻求商机；如果你不想面对复杂的工作，想简简单单过日子，那你也可以读一些大专和中专之类的学校，做工人；你如果对美食感兴趣，你也可以去学习烹饪；如果你对摄影感兴趣，可以去学习摄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我希望学子们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就可以了，社会上可能会有太多的诱惑，但是要经得起诱惑的考验，努力追寻最初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