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在“苍老”里的银发网瘾人丨大象深度

大象新闻记者 李昌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近日，坐拥千万粉丝的网红主播“秀才”，在某短视频平台上账号被封禁。然而，这场风波却让年轻的网友讶异的发现，以“秀才”、“一笑倾城”为代表的短视频主播，早已将目标人群锁定为他们的老爸老妈。

“秀才”账号被封禁之前，拥有近600万名50岁以上粉丝，而“一笑倾城”的50岁以上粉丝数则超800万。

这些中老年粉丝在短视频平台上展现出近乎疯狂的热情，丝毫不输年轻追星人。有些中老年人与“秀才”合拍短视频、有线下找“秀才”面基、还有些留言要离婚娶“一笑倾城”等等。

面对这个庞大的银发人群，网友留言多是嘲笑和指责，却很少有人关心：除了秀才们的短视频账号外，他们又能在哪里打发空虚的时光，甚至是获得体贴关爱呢？

银发人群，靠刷短视频排遣寂寞

现年55岁的老万是中牟贺岗村村民，不仅自己爱拍短视频，也爱刷短视频，他表示，自己是“一笑倾城”的“初代粉丝”：“从她粉丝量几百万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了，现在人家（粉丝量）都快2000万了。”

老万坦言，当初之所以关注，是始于颜值，“月牙眼、小圆脸，有点像当年春晚唱‘常回家看看’的孙悦！”

自从几年前家里没地之后，放下农活的老万心里没着没落，空虚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忆中，老万印象最深的场景是，黎明时分醒来，没有任何立即起床的理由，索性就着窗外微熹，长久地盯着屋内一角，脑海里思索着：今天该做点什么？

直到接触到了短视频平台，老万“无所事事”的症状才有所缓解。他像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翻看“一笑倾城”们的视频、等待他们的直播，“这成了每天最有动力的‘正事’！”

而郑州惠济区居民小纪，从去年母亲让自己将银行卡绑定某短视频平台后，开始留意母亲的上网习惯。他趁着帮母亲调手机设置的机会，查看过屏幕使用时间，发现母亲已成了“网瘾老年”——每天浏览短视频的时间竟然在五小时以上，一周刷短视频超过38小时。

然而，小万母亲刷短视频的行为并非个例。QuestMobile发布的《2022银发经济洞察报告》中统计，短视频在上网的老年人群体中的渗透率高达71.2%，也就意味着至少有2.28亿的51岁以上的老人在刷短视频。而这些50岁以上移动网民月人均使用时长121.6小时，平均每天使用时间超过4小时，同比增长8.6%，增速明显高于全网平均水平。另据KAWO发布《2023银发经济下的社交媒体营销》统计，60岁以上的网民中有80%平均每天会花1.5小时刷短视频。

得知这个数据的小万忽然意识到，年轻人刷短视频以消遣为主，而长辈们刷短视频，则是对寂寞的排遣。

中老年粉丝眼中的“千万顶流”

所以，大爷大妈们在短视频平台上遇到了“秀才”和“一笑倾城”，瞬间将他们打造成圈内的“顶流”。那么，大爷大妈们眼中的“顶流”是啥样？

“秀才”一张国字脸搭配三七分的中短发，身着纯色衬衫配西装裤，总的来说就是：“穿着有点商务风，生活场景接地气，长相还有点秀气”。他会在视频中做着一系列在年轻人看来颇为“油腻”的动作：低头呈陶醉状的他，会忽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镜头后露出满面笑意，而对口型唱歌时则时长以手扶额、捋发、捂嘴，不时略带害羞的舔舔嘴唇。

而与秀才“对标”的千万粉丝网红“一笑倾城”，则被称为“大爷大叔的梦中情人”。她笑容甜美、身材丰满，外形正好长在了大爷大叔的中式传统审美点上。视频中，他一边对口型唱着大爷们爱听的网红情歌《哥哥你莫走》、《想念很狼狈》、《你做了我梦里的人》，一边搭配上她简单摇摆扭动的舞蹈动作。

当“一笑倾城”和“秀才”在短视频平台中言笑晏晏，手机屏幕前的大爷大妈则开始躁动不安。与年轻人拐弯抹角的用土味情话表达感情不同，大爷大妈的留言往往直白的让年轻人瞠目结舌。

一位大妈给“秀才”留言，“我的秀才弟啊，我余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把苦的日子熬成甜甜的糖，然后用甜蜜把你这个我爱的人永远留在我身旁”；另一位大爷则给“一笑倾城”留言，“倾城妹妹真漂亮，哥哥永远支持你。现在我的爱全都给了你，心里也容不下别人了”并在留言后附上了自己的照片……

除了送上炽烈的留言，大爷大妈也会在偶像们直播时狂刷礼物，只为换得他们“一笑倾城”。8月16日晚，“秀才”和“一笑倾城”曾进行了一场“世纪连麦”。据短视频平台数据显示，这场直播在线人数突破10万，累计观看量超2000万。直播期间，每一种打赏礼物都多次出现，其中不乏标价30000抖币（折合人民币近3000元）的“嘉年华”。两人的这场“世纪PK”，被网友调侃：“掏空了一个省的养老金。”

打破“苍老”的囚禁，老有所乐

然而就在9月2日，塌房突如其来，秀才的短视频平台账号被封，且至今没有官方解释。网友猜测他可能涉嫌引导粉丝打赏，以及涉嫌偷税漏税。在“秀才”被封号之际，“一笑倾城”的短视频账号也停止了更新，账号状态备注“家里有事，直播再通知”，未来变得扑朔迷离。

秀才消失，一笑倾城停更，这俩大爷大妈圈的大事件登上热搜，直接让他们背后这个隐秘而庞大的群体，因此浮出水面。

根据公开数据显示，“秀才”账号被封禁之前拥有1217.1万粉丝，其中女性粉丝占比近七成，而41至50岁粉丝占比达24.66%，50岁以上粉丝占比达47.83%；“一笑倾城”的账号粉丝数则达到1915万左右，男性粉丝占比近八成，其中41至50岁粉丝占比达31.84%，50岁以上粉丝占比达42.13%。

面对这个庞大的银发人群，网友留言多是嘲笑和指责，却很少有人关心，除了秀才们的短视频账号外，他们又能在哪里打发空虚的时光，甚至是获得体贴关爱呢？

“有部影视剧里的台词让人印象深刻：‘衰老的最大坏处，就是让人失去了生活的目标’，而秀才们的出现，恰恰让大叔大妈们有了生活的念想和目标。”国家级心理咨询师、鼓励咨询师张都分析认为，中老年群体的伴侣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子女的离开可能发生较大变化，尤其是身体机能下降后，老年人更需要深层次的情感连接和陪伴，“年轻人普遍能够做到赡养老人，但较为缺乏的是‘精神赡养’”

张都表示，作为子女来说，老人的精神需求与物质需求同样重要。即便不能多陪伴父母，常回家看看，也要与父母有一个定期通话的时间，给他们提供心理上的支持，同时这种固定性、期待性和连贯性的互动，也对释放中老年群体的情感需求起到关键作用，“当然，如果能趁着长假，带上父母一起外出旅游度假，一家人其乐融融，很大程度上能够满足老年人的情感需求。”

“不过，在老人的生活里，时间变成了最难打发的事情，儿孙很难与他们在这个变缓时间河流中同频共振。”张都认为，最重要的是老年人能自发培养一些爱好，比方说书法、舞剑、太极；也可以参加老年大学或者社区组织的下棋、广场舞等老年活动；如果身体好还可以参加老年旅游团，去户外感受自然风光，“与其后半生在‘苍老’里的囚禁，不如自己能打开心扉，老有所乐。”